■沈淑桦

　　嘉兴桐乡市有这样一家面馆，既不在闹市街头，也不是黄金地段，每天只经营一个早晨，吃面的人却络绎不绝，一早上最多能卖出130碗。

　　问它有什么长久经营的秘方？“阿龙面店的面一律卖6元钱，桐乡去哪儿找这么好吃又实惠的面条啊？”一位食客这样说。

　　来到河山镇五泾村，穿过热闹的五泾集镇，拐个弯往南双桥的方向走，阿龙面店就在桥堍边。铺面只有两间老房子，被熏得发黄的墙面，对着街道的水泥灶台，还有墙上褪色的挂画，无一不在展示岁月的痕迹。在灶台边握着长勺长筷煮面的七旬老人，就是老板“阿龙”。

　　在小锅面盛行的桐乡，他是少数还坚持用大锅煮面的“守旧派”。一有人点面，阿龙就用皱皮的手拿起切好的肉丝，倒进锅里。鲜肉过油，“哧啦”一声，冒起一阵白烟，再用锅铲翻炒一阵，浇在煮好的面条上，一碗肉丝面就做好了。

　　粉嫩的肉丝、青色的葱和淡黄的榨菜，诚意满满地铺了一层，放在白瓷盆子里，颇有供销社年代的“遗风”。搅动筷子，面条绕筷一圈，连浇头带面尝上一口，肉的嫩滑、榨菜的咸香、面的筋道在嘴里搅成一团，清淡爽口，香而不腻。

　　用最好的肉烧一道面

　　这道肉丝面，阿龙烧了将近40年。

　　从前的“阿龙面店”是供销社下的“公家店”，而阿龙曾是供销社里的一名员工。上世纪80年代，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了五泾村，供销社的面馆也开始“承包到户”。三十多岁，正是“闯”的年纪，阿龙和妻子一商量，“盘”下了这间小店。

　　刚开始创业的时候，五泾集镇上一共就两三家小吃店，阿龙面店用料足、手艺好，又有供销社留下的客源，一时之间热闹无比。

　　每天凌晨2点半，阿龙和妻子就起来忙碌，一个烧煤、煮水、切肉备菜，一个擦桌子、擦灶台、切面条。那时还没有面条切割机之类的设备，面条都要手剪，肉丝也是手切。阿龙面店的砧板从天黑响到天亮。过了5点，农户来到集镇上摆摊卖菜，用餐高峰就到了。阿龙面店不大，也就三四张方桌子，最多只能招待十几个人，但食客之间却好像有一种流水线般的默契。有人刚吃完，前脚走后脚就有新的食客进来“补”上他的空位。食客埋头吸溜，阿龙和妻子端着碗，在狭窄的过道里穿来穿去地端盘送面。

　　年轻时的阿龙有干头，研究过大排面、鳝丝面来丰富自家面馆的菜单，随着年龄增长，体力渐衰，菜单也越来越短，只剩下最拿手的肉丝面和顾客“回头率”最高的猪肝面。

　　面的种类虽然少了，但面的口味、实惠的价格依旧。每天，阿龙夫妇都要去集市上采购，买最好的肉，用最好的猪肝。“买猪肝要用这种‘糯’的猪肝，如果用‘硬’猪肝，嚼起来就会‘喇布喇布’的，不好吃。”阿龙的妻子说。不论肉丝面还是猪肝面，一律只卖6元。“6元一碗已经是卖了好几年的价格，前几年还是5元一碗，后来菜价涨了，面价才涨了1元。”阿龙说。

　　有人的地方才有烟火气

　　“阿龙真名叫什么？”“不知道，我从来这里吃面起，就听人一直噢龙噢龙地喊他。”“店招上写的不是阿龙吗？”“是亚龙吧？好像是姓李还是姓刘？”“那就是李亚龙了！”食客喝着茶，相视一笑。

　　阿龙面店的顾客都是附近的村民，因为吃面，都认识了阿龙夫妇，也因为吃面，这家小店里承载了一代人的记忆。

　　将近40年，足够一个巴掌大的五泾集镇变成如今整洁、繁茂的新集镇，足够南双桥上铺满油纸卖菜的菜农搬进宽敞明亮的便民菜场，也足够把年轻能干的阿龙夫妇变成古稀老人。但这家老店却好像没有改变。这对老夫妻仍然每天雷打不动地2点半起来开火、开门，为上夜班的年轻人、早晨卖菜的农户送上热气腾腾的面；每天依然有熟悉的食客来到店里点一碗鲜香的面条；曾被爸爸妈妈带来吃面的孩子，也有了自己的孩子。有人，有火，有食物的香味，组成了小集镇的烟火气。

　　“我的孩子也劝过我别做了，可不做就觉得浑身不舒服，一干活就有劲了。所以，我们想把面馆一直开下去，开到我们两个人做不动为止。”阿龙说。

　　说话间，又有一位老顾客进门：“阿龙，来碗肉丝面。”

　　老人慢慢地应了声，踱着步挪回到灶台……